善忘前地
Sep 12, 2024

當“話劇”、“舞台劇”都無法表述當代表演的跨界現象,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西方評論界和學者開始使用“劇場”一詞涵蓋之,包山包海,既指涉表演的場所,也作為一種有觀看的現場表演。上世紀八十年代澳門文化司署(文化局)舉辦“教師戲劇導演訓練班”,導師之一梯亞就在“實驗劇場”一課中,提到踏入二十世紀後,“戲劇”兩字已距離當前的表演藝術愈來愈遠,“它專於動作,拋開文學性語言,我們稱之為物質性語言(Physical Language)——即舞台上的環境、演員、服裝、燈光、音響、道具及動作等,‘劇場’就是以這些東西為主”。

雖然我們知道“文學性語言”至今還沒有遠離“劇場”,只是經過轉化,並由梯亞所指的“物質性語言”呈現出來。然而,“劇場”之流行,也實在說明有好大一部分當代演出,已經跳脫了以“故事”、“對話”來傳遞意念的框架,更着重視、聽化的場面調度,以至離開單一視角的鏡框式舞台,以分散焦點的非劇場空間作實景演出。近期足各藝術社的《Howl a Bowl》正是其中一例。

《Howl a Bowl》以“頌缽×詩 ×肢體戲劇”作標題,也說明了文學性語言並未退場,而頌缽、肢體亦為作品帶來跨界的期許。創作者嘗試將上世紀五十年代美國詩人艾倫 · 金斯堡的名作《Howl》,隨觀眾在文物建築紐曼樞機藝文館的流動中,從外化的語言(口語及肢體)、物質(窄巷裡的竹、布、光影偶等裝置),再到內在聲音(頌缽)分段轉化,從而以非敘事化的方式,引導觀眾不斷解碼,進出於創作人邏輯跳躍的思緒。前園中表演者邊唸讀詩的片段,各有自己的肢體動態,可是在詩轉化成粵音朗讀時,一些詞彙發音還是需要考證一下準確性。

《Howl a Bowl》在紐曼樞機藝文館演出,它沒有乖乖將作品收於幾個平日辦活動的房間中,反而帶領觀眾從大門的小花園,繞過小巷到後巷,最後才進入一個房間裡。

當作品放在非劇院空間中演出,“因地制宜”便分外被關注。作品要不跟空間的歷史文脈有關,就是應用空間、建築的特性進行創作。前後兩者雖起點有異,但同樣要以空間作為“文本”,與演出中各種元素共融或對話。雖從宣傳得知紐曼樞機藝文館是後來才出現的場地,不過既然已選上,作品自然就脫不了與空間的關係。結束大門花園的一場後,接下來的演出與觀眾經歷了兩場“巷戰”。

建築物正面旁的小巷,用白色竹杆作為主要物質語言,巷的盡頭傳來的是一些具張力與衝突的國際新聞,意圖將這首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詩歌意涵延展至目前。表演者在巷子裡擔着白竹杆,顯然有種難以自由、進退維谷之勢;表演者拉開機關,撐在牆上的杆有長窄白布片片落下,觀眾於是只看到這窄巷裡的局部。而後觀眾穿過窄巷鑽進後巷,那裡有個發光裝置,表演者以此進行了一小段影偶戲,只是巷子太窄,觀眾擁擠,基本上未曾看清整段表演的內容就要到下一站。最後一站,大伙兒走進鋪了坐墊的房間,坐墊區面對的是一個擺滿頌缽器具的“演區”,說明這一場要觀眾舒適地坐好,靜觀頌缽表演。

在這個強調“頌缽×詩×肢體戲劇”要處理的問題其實頗為多層,既有非制式空間的問題,也有不同表演媒介的跨越與對話。它勇於挑戰這種種常規“話劇”、“舞蹈”表演的方式,可是似乎也面臨只能將各種元素分開安放的情況。我看的一場,觀眾似乎大多不是劇場常客,反而對頌缽時段有備而來,如此將頌缽表演獨立出來,可能為使這些觀眾安心?還是創作在各種元素綜合時,也心存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