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忘前地
Sep 12, 2024

澳門的“一人一故事”

已經很久沒有到過旅遊塔看劇場演出,最近澳門藝文團體零距離合作社在這裡舉行了十五周年公演《我與海的距離》。這個場地需要離地很遠,卻真的離海很近,看演出前後都可以隔着玻璃望海。

零距離合作社十五來都專注以劇場或藝術媒介深入社群,曾經長駐石排灣、路環,也考察澳門夕陽行業,聽人們說故事,也為人們演繹故事。“零距離”專長的是一種即興劇場“一人一故事劇場”(Playback Theatre),這種劇場方式發源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紐約,受心理劇與口頭說故事的傳統影響,以“沒有一個故事是沒價值”的理念去為社群服務。演出時一般有些簡單設置,例如演員的椅子,不同顏色的布;像個節目主持人的“領航員”(conductor),會引導現場觀眾說一些記憶故事或某一時刻的感受、情緒,然後演員在領航員的引導下,用戲劇、肢體動作、聲音或彩布即興地將剛剛觀眾所講的故事或情緒演繹出來。也就是說,如果現場觀眾不發言,就不會有演出。是一種真正互動、觀眾參與的劇場。

一九九八年,石頭公社首次將“一人一故事劇場”引進澳門,辦過工作坊和演出。兩年後,已故劇場工作者Veronica Needa 應澳門演藝學院戲劇學校之邀,正式在澳門開辦“一人一故事劇場”工作坊,受到很多劇場人、教師和社工的歡迎,部分工作坊學員組成了臨時團體“一人一故事劇場幼稚園”進行定期訓練,並曾往港交流。該團體解散後,部分成員分道揚鑣,有些將“一”劇場帶到社會工作領域,有些帶回自己所屬劇團,例如由官狄龍領導的浪風劇社就曾與聾人團體合作舉辦“一”劇場工作坊和演出。而演藝學院繼續辦了幾年相關課程,又培訓了一些新學員,當中包括戴碧筠、陳英傑等,他們於二○○八年正式成立了“零距離合作社”。

兩種堅持

在澳門其中一件難得之事,就是堅持。看零距離合作社十五周年演出,不禁感嘆他們的兩個堅持,一是十五年來都堅持對“一人一故事劇場”的探索,另一個是對海洋議題的堅持。

“一人一故事劇場”相對主流的劇場演出模式,不是比較缺乏賣點,就是不夠保險,宣傳上根本看不到更多的“故事簡介”、“角色介紹”,而且沒有現場觀眾說感受與故事,演出就不會發生。但若由觀眾講故事的話,就要冒險,萬一真的沒有觀眾要講?萬一講出來的很難即興演繹?或者故事離題了?於是演出團隊就要做更多的、沒有百分百保證的準備,在演出前的恆常練習中,預習更多不同的可能性,而且要調動一切的人生經歷、同理心去聆聽、演繹那些聽起來可能未必那麼直白、表面看來沒什麼,或者離題的現場故事。

這樣就夠容易讓人感到挫敗了,而“零距離”的成員卻一直堅持去冒這些險,在表達的形式上更不停推陳出新。像這次《我們與海的距離》,我已經大概有十年沒有看過他們的現場演出了,演出序幕中演員們各自分享自己的故事時,馬上就讓我驚訝他們不但已對“一”劇場的基本習式掌握得不錯,還開發了很多過去在澳門較少人去嘗試的新習式。例如用海廢做的戲偶代替真人扮演,而且有時會讓細小的偶在攝錄前演出,即時投影的屏幕上,又或者引進無伴奏人聲合唱方式去演繹。這些也許都不是“零距離”的獨家發明,但卻看到在美學探索上的努力與勇氣。

再來就是“海洋”議題,“零距離”從二○一二年澳門城市藝穗節中演出《記得我們看過的海》,十多年來他們繼續關注澳門海洋環境。除了演出,還定期到海岸線淨灘,用海洋垃圾去做展覽、偶劇演出,讓這個在劇場較少觸及,又近在眼前的議題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