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沒那麼愛吃杏仁餅

善忘前地
16 min readDec 29, 2019

--

「覺得台南如何?」朋友知我近年常都到台南,問我。

我一時語塞,因為我住過台南的不同區的民宿、旅店,我看到的都是不一樣的台南,無法概括的台南。

「台南很多美食吧?」

「其實我沒那麼愛台南的食物。」

從北到南,從南到東,台灣人的性格很不一樣,並不是小時候新聞片段中只會打架的政治人物。其實我憑什麼要將所有「台灣人」想像成一模一樣?澳門跟香港只隔一小時的航程,我們都會跟人強調澳門人就是跟香港人不一樣,又或當一個台灣朋友說「你們大陸會不會什麼什麼的」,我也會馬上解釋,我們不稱呼自己做「大陸」。於是,當我發現台南人跟高雄人很不一樣的時候,我心裡暗暗有點愧疚,然後住在花蓮的台北朋友也說:「台南人好像是自己一國的,很獨特。」是啊,真的一下子找不到什麼方式來形容,台南人就是很台南人的,而且更令我感到驚訝的是,起碼在我遇見過的台南人裡,很少會聽到台南人說台南的壞話。我也想,有天可以很清楚地說,澳門人就是很「澳門」的。也不再需要日日夜夜跟人講澳門的城市規劃亂象,澳門經濟狂飆那幾年造成的摧毀,澳門因為全面觀光化引起的社區問題等等。我只需要跟別人講,澳門是個文化古城,有幾百年前的古蹟,有引人入勝的小巷風情,有數不盡的葡式、廣東美食。我也想做個一口香甜的澳門人。

第一次到台南是偶然的,2003年的春天,高雄朋友開車帶我們到處遊玩,一晃眼就將我們載到孔廟來,下車時才知是台南。步進那些小街巷裡,的確有種回到兒時澳門的驚艷。首次自行規劃到台南已是八年後。我入住的民宿就在赤崁樓旁邊的小巷裡,初到埗時也不知這紅色城樓的名聲,傍晚見有樂隊在裡面表演吹色士風,感覺奇妙。民宿老闆娘給我就了很多台南歷史,又給我一本由臺南文化局出版的旅遊小書,這書事實上也不小,一張光碟膠盒那麼大的平面,書頁卻厚得像塊磚頭,那麼多的內容何必要用一個小小開本來承擔?小小的台南市,已經遍佈近現代台灣、中國,以至歐亞殖民者的歷史足印,歷史名城,它所保留、展示的其實都是城市的血淚,城牆、砲台、老建築都是殖民者過去的偉業,現在我們拿來當成自己的身分認同,澳門如是、台南如是。荷蘭人當年來到澳門,不敵當時已佔領澳門的葡萄牙軍隊,於是便轉戰澎湖與台南,並在島上興建要塞與砲台,建立與中國大陸的貿易據點,可是在相連的歷史脈絡,兩邊對映的歷史場景中,澳門和台南有著不一樣的殖民遺跡,澳門被保留的是南歐風情,台南處處都是鄭成功。

旅遊書中的是那些「老街」很多不過是短短的窄巷,不小心就錯過,這些建築或歷史背景具保留價值的小小街巷,澳門裡老區也不少,澳門人自己瞧不起,政府也只會看重大型歷史建築,對小的、不起眼的,重疊起一整片歷史感的東西卻視而不見。台南人大概在本土歷史很有承擔,或者說負擔太重,既要說明地方歷史,更多是展示它作為台灣近現代史的發源地位,就像那本厚厚的文化旅遊磚塊書。然後我們在街頭一直走一直,想要找那些旅遊雜誌中介紹過的「老屋新顏」咖啡店、藝文空間、酒吧等。總之,就是要親身體驗那些為觀光客而書寫的台南。像很多澳門人一樣,我也曾經羨慕那種在路上一拐彎就會遇上一家精緻小店、咖啡室、藝廊的「人文風景」,而今天澳門的老區幾乎都這樣了,但台南那家有名的二手書店關了門變成特色民宿,澳門最有名的獨立書店也要從市中心隱退到社區去。澳門彷彿愈來愈像那些旅遊書裡的台南了,可台南曾經給我的驚艷也慢慢淡走,更叫人納悶的是,明明一個歷史資源如此豐富,文化如此多樣性的城市,為什麼不管政府、旅遊書或者我遇見的台南人都只會一再重覆,同一種台南的價值與論述:美食、小店、弄巷。

「台南像澳門嗎?」

台南跟澳門一樣,滿街古蹟,滿街旅遊告示,適合散步,於是又有不少旅遊書會教你慢走台南,散步到街巷的小店覓食,而事實上台南是個車輛本位的城市,行人路要不高低不平,要不停滿了車,機車隨意停進、駛進任何一條窄小的街巷裡。

約翰.厄里(John Urry)在《觀光客的凝視》中將觀光凝視分為「集體式」與「浪漫式」兩類。相對「集體式」觀光凝視而言,「浪漫式」凝視的旅人「特別強調孤獨、不受打擾,以及與凝視對象有個人、類精神性的關係」,「浪漫式」旅人總希望獨自消費大自然的美景,不想與其他旅客共享。【註1】一如我每次到台灣時,不小心聽到旁邊有其他人在講廣東話,頓感不爽,彷彿此處不應該被其他港澳旅客共享似的。事實上,在移動如此慣常、頻繁的今天,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彷彿都有觀光客招搖過市,「浪漫式」旅人的「孤獨感」必須比其他後來者更快獲得,並藉著傳播模式的演進,盡早宣示自己是這個新景點的發明者,到處都是旅遊達人,到處都有觀光指南,旅人們盡挖所有「集體式」觀光不曾經過路線、不曾到過的景點,著書、寫blog、畫地圖、辦講座、開發app,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也是景點的開發者,獨享最真實的他方異地,於是原本沒想過為觀光旅遊而存在的日常角落,也漸漸自覺被展示的身分與價值。「我不在家就在博物館的路上」,博物館在當今觀光旅遊中的位置愈來愈重要,原本不屬於博物館的地方例如餐廳、酒吧、賭場和商店等愈來愈像一個博物館,反而有些博物館愈來愈像餐廳、酒吧、賭場和商店。然後連路上的每寸地磚都成了可以供旅人自拍打卡的展示品。

「今天場所本身已成了展覽。」【註2】貝拉.迪克斯(Bella Dicks)以這句話揭開《被展示的文化︰當代「可參觀性」的生產》這本書的序幕,迪克斯指出政府為了對一些地區進行「再開發項目」,「文化展示成了城市管理的一種手段」。所謂「展示」就是城市空間要具有「可參觀性」( visitability ),具備「可參觀性」的公共場所必須「對消費者友好、易接近、可互動、具表演性且安全的。」隨之而來的就是貴族化的住宅、保安系統的進駐,看上去都是「有秩序的」、「被許可的」文化生活。同時,「城市文化空間多樣性的喪失使城市生活面臨『淨化』的危險。」【註3】澳門已是中國境內一個大型的「文化再開發項目」,整個城市幾乎都成了「文化展示」的空間,拉斯維加斯式的賭場、被評為世界文化遺產的歷史城區,現在連人們日常生活的社區都要被旅遊局「論區行賞」【註4】了。更厲害的是澳門居民彷彿從小就被被灌輸「澳門這樣很好」的意識,我還記得我小學時的作文,講到澳門,我們必會說雖有「東方蒙地卡羅」之稱,但澳門人自己是不會進賭場的,而澳門過去也沒有直接面對戰爭,是個太平、和諧的小城。這種觀念幾乎一直沿用至今。事實上,澳門並沒有像傳說中那麼太平,在現今已找到的文獻中,澳門與珠海橫琴島之間的「十字門」一帶,曾是宋元兩軍廝殺的戰場,爆發過中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海戰;從明代開始這個小漁港更是歐洲殖民者必爭之地;清末時又因為葡萄牙政府「毀城牆、闢馬路,……所經之處,毀墳眾多」,發生過華人村民將當時的澳葡領導人首級斬下的「暗殺亞馬留」事件;日本侵華時期,澳門由於是葡國殖民地,獲得「中立」區的法律地位。日軍並未進駐,可是由於人口激增、對外交通時斷時續,飢荒嚴重,甚至試過一天餓死百人的悲劇;文革期間,澳門左派因興建校舍被澳葡政府阻止,發生大規模暴動,結果澳葡政府道歉賠償,並令國民黨以後不能再在澳門活動;1999年政權移交前,幫會間因賭場爭奪利益發生一連槍殺、燒車案,錯殺良民……。看,我又在講澳門的壞話了,正如我前面說過,歷史名城,它所保留、展示的其實都是城市的血淚,但大部份澳門人仍然活在「和諧」、「蓮花寶地」等「澳門就是與別不同」的論述當中,而且琅琅上口,不斷傳播。正如一個政府稅收百分之八十來自賭場的城市,真正描寫賭場的劇場、小說、電影沒有幾部,作為一個離不開賭博業的城市,本土劇場創作卻堅持與賭場保持距離,其實我們是怎樣去理解自己的城市?又或者反過來說,澳門劇場創作正正呈現了一種「鄕愁」 — 一個看不見賭場的澳門?也許,賭博業的影響就像曹禺筆下的《雷雨》,劇中的「雷雨」一直不出場,卻是一直主宰於背後,看不見的操控杆。刻意拒談政治,其實正是一種政治選擇。

「這裡算是台南市嗎?」

「就算合併後,我還是覺得中間那個才算台南市,習慣了啦……」

足跡的《合照》在梯椏的《他們看我們自己》前演出。(攝影︰杜國康)

澳門作家林玉鳳說過「這個世界上的澳門形象,至少有兩個:一個是澳門人自行敘述的,另一個是可以套用時髦學術名詞──『他者』或『陌生人』來概括的外方人所敘述的。」【註5】而香港作家潘國靈也指出「澳門常被香港電影人拿來當一個『對應地』,作為自身的向外投射。」,「不同電影對於澳門這個城市有不同寄寓或借用,但也有著共通的想像。譬如說:澳門作為一個流放地。」,「澳門是一片能接收落泊者、邊緣者、小人物的小城,加上她的江湖氣息、地下世界,頗能成為香港與中國大陸之外的『第三地帶』想像。」他認為香港電影《激戰》正正「借用了澳門的兩面性」,「一面是舊街小巷、舊屋、舊屋天台,我們仍相信城市人遺失的人情味,在這些角落仍得到安放。」是一種「舊香港的轉移」。但同時「它也是一個賭城娛樂城;人情樸素與慾望橫流好像互不沖淡,同時並存。」【註6】我想說的是,一部不算十分出色的港產電影,它對澳門的描述,可能比起很多「澳門人自行敘述的」澳門,竟也顯得更豐富而多面。

2004年澳門藝術博物館舉辦了「尋找澳門︰李超宏濠江舊影攝影展」,時任館長吳衛鳴在展覽前言中寫道︰「過往的人物景致總會隨時光而流逝,但一個城市倘若在發展的過程中完全失去自己的歷史面貌和集體記憶,將是文化上的極大損失與遺憾。過去不能重回,鏡頭下的人與物也不會再來,所以我們將展覽定名為『尋找澳門』,觀眾不妨帶著尋找、重溫澳門『昨天』的心情來細賞這批珍貴的攝影作品,並從中感受這段傳統社會與現代化生活相互糾纏的獨特歲月,慨嘆澳門的滄桑變化。」【註7】這次攝影展陳列了多幅攝於六七〇年代的澳門黑白照片,成為當時「藝博館」甚受歡迎的展覽,然後「藝博館」幾乎每年都舉行不同攝影師、不同主題的懷舊照片展,原本令人驚艷的「澳門」,慢慢變成唯一的「老好澳門」。2011年,同樣是藝博館的展覽「澳門舊景新媒睇」中,梯亞創作了錄像短片《他們看我們自己》彷彿對這些「舊澳門」的書寫方式作了一次幽默的回應。片中由幾部六十年代,在澳門取景的港產黑白片剪接而成,如果不留心看,會以為是同一部片。在「他們」看見的澳門中,「我們自己」一方面充滿浪漫的異國情調,一方面又是個光天化日有黑幫追打仇殺的地方,即使用不同的影片作剪接,也看來像同一部片。這種他者對澳門的想像,一直延續到今天的港產片或其他文藝創作中,歷久彌新。

然而,並非所有澳門藝文工作者都對澳門的「論述」與「被論述」那麼自覺。

澳門文物大使協會近幾年來,跟幾個澳門演藝、文學團體合作的「遺城詩路」系列,每一次都設計不同的澳門老區導覽路線,然後不同的藝術家在路線中的景點、文物建築前演出戲劇或舞蹈或擺放裝置藝術,多元的展演方式,配搭久經訓練的文物大使現場導覽解說,老區、文物、社區居民的奇觀化,其實也不過包裝著主流論述的重覆傳播︰一種澳門老區的懷舊氣息,昔日風景點點傷逝。

是的,老區與南歐式歷史文物所營造的「懷舊」氣息,也許作為俗氣霸道的賭場建築群,最有力的抵抗,而「懷舊」也正正切合當代旅人對旅行的基本訴求,每一個城市都有老房子被拆,都有醜陋的建築高高勃起,都有很多人們傷逝的過去與不滿的現在。或者因為這種歷史遺留下來的氣質,澳門看來很適合當代「浪漫式」旅人。走在異地,彷彿不經意地巧遇那些看起來不太像「集體式」旅遊景點的社區、巷弄,風土人情,感覺上更能接近此處的真實生活,更能進入此地的歷史脈絡。可是這種「孤獨」、「浪漫」的旅行凝視模式,也變得「集體」化起來。專門收購老區商舖、老房子的地產商,大手筆地將一條小街買下來,美其名以低租金讓年青人開設文創商店,但半年以後那邊只有拉麵店、義式餐廳、日本泡麵專賣店與小酒吧,老房子只有個空殼,門面已被「文創」到不再認得舊日面貌。

澳門資深藝術教育工作者陳美玉亦指出,「澳門歷史演進的模式亦不符合西方殖民化線性發展的理論框架」,「就文化影響而言,過去四個多世紀以來,中葡的族群文化是雙軌平衡並存、各自獨立發展的,雙方都封閉在自己的語言世界裡,沒有真正的瞭解與交流。」可是在她發現由華人主政後,「政府銳意大量複製殖民者的文化表徵,本土城市面貌急速葡萄牙化和歐洲化」,很多本來是華人居住的老社區中,出現了大量為了滿足觀光客凝視慾望而打造的「歷史真實」,以「街道美化工程」的名義,粗暴地在多個社區原為水泥地的老街道上舖上葡式地磚與圖案,似乎要符合旅遊局「中西文化薈萃」的口號。文章中不禁疑問︰「這種擁抱與社區居民生河內涵毫無交集的殖民者文化表徵的目是什麼?真的是美化舊區?抑或消費葡萄牙的文化符號?」【註8】

對上述問題,「遺城詩路」系列演出雖以社區導覽為主軸,穿行來回於這些葡式地磚與圖案上,卻幾乎選擇視而不見,甚至繞道而行。更有趣的是,看來現場觀眾大多數是本地居民,卻對這些老區小巷驚嘆連連,彷彿這一刻才發現了真實的澳門。就在這一刻,對於這些在澳門旅行的澳門觀眾而言,澳門,既熟悉又陌生。「啊,澳門不只有賭場。」、「澳門老房子真的好美。」、「澳門拆掉很多老房子真可惜啊!」,即使大家日常如此依靠賭場,依靠賭博業延伸出來的經濟環境而存活,但這一刻他們都彷彿覺得沒有賭場的澳門是如此美好的。比迪克斯的描述更進一步的是,為城市的展示書寫策展論述、編輯說明的不只是政府,我們自己也會不知不覺地重覆生產著同一套城市論述。

「澳門像台南嗎?」

台南跟澳門一樣,很多小巷小街沒法被google準確定位,一邊走一邊憑直覺轉彎活角,迷路然後遇上更多不一樣的風景,你的身體經驗就是城市的「定位」。

文化評論人李展鵬認為「澳門是個隱形城市」,在很多關於兩岸社會的討論中,人們都慣於使用「兩岸三地」、「中港台」等字眼,「彷彿澳門並不存在,又或是澳門經驗不值一提。」,「不只別看不見澳門人,澳門人有時也看不見自己。」他認為造成澳門「隱形」的原因是「基礎教育中甚少本土元素,中小學用的是香港或中國大陸的教科書」,其次是「缺乏多元的媒體市場,媒體多年積弱,沒能推動本土文化」,再者就是「本土學術研究累積少」【註9】。自從2002年澳門政府宣佈賭權開放,又中國政府自由行政策的相互刺激下,澳門經濟急速增長,但同時又衍生出不少社會問題。美國拉斯維加斯將一片只住著幾百人的荒地變成世界知名的賭城用去40年時間,而澳門的博彩總收入在賭權開放第四年就已超越拉斯維加斯了,不過要說明的是這個「東方拉斯維加斯」並不是始於一片荒地,而是個已經開埠四百多年,人口超過44萬的小城。這期間,澳門和澳門人都處於一個被壓縮的巨變裡,不論城市景觀、人們的生活方式、心理素質也跟過去很不一樣了;在政治、經濟、文化轉型過程中,藝術創作自然會有所回應,而且在不斷的媒體報導、政府宣傳的話語下,「澳門就是與別不同」,人們突然驚覺與其被描述、形塑,不如用自己的聲音來說話;與其任由別人說澳門「就是」什麼,不如改變成由自己說澳門「其實」是什麼,或者說澳門「應該」是什麼。李展鵬認為「近十年,澳門由『不問世事的閒適村民』,漸漸變成了『敢於批評敢於憤怒的公民』。」並指出不管文藝創作、大眾媒體,以至宗教團體亦開始以各種創作、言論、行動回應社會問題,一波一波的文化保育運動,令澳門人在「賭城」以外,找到另一種身分寄託,「一種澳門論述漸漸浮現,一種澳門人身分也正逐步被確認。」不過他又同時作出提醒,「身分的模糊與貿易文化的混雜其實可能充滿創造性的力量」,本土身分不被「書寫定型」,保有「留白」的空間,才呈現出開放、多元的書寫可能。【註10】

澳門當然不是台南,也不是「舊香港的轉移」。如果澳門不只是一個「賭城」,也許有人會認同懷舊黑白照片中的,是其中一個澳門;而那些一再複製的葡式地磚與圖案,也許將成為澳門下一代的集體記憶。可是,必須自覺澳門的城市書寫仍未完成,或者不應該完成,在努力嘗試書寫「澳門」的同時,澳門人不免發現自己對這個要書寫的對像的「無知」,而這種來自於本土歷史認知不足、他者建構的刻板印象,以及本土書寫幾近空白的「陌生感」,正好給予空間,讓澳門人自己繼續扮演一個旅人,在自己的城市中繼續「尋找澳門」。

「澳門杏仁餅哪家比較好吃?」

澳門人日常根本不吃杏仁餅,我帶你去吃杏仁糊。

【註釋】

1.約翰.厄里(John Urry)著,葉浩譯,《觀光客的凝視》(The Tourist Gaze),台北:書林出版社,2007,頁86。

2.貝拉.迪克斯(Bella Dicks)著,馮悅譯,《被展示的文化︰當代「可參觀性」的生產》(Culture On Display:The Production of Contemporary Visitability),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頁1。

3.同上註,頁70–88。

4.澳門旅遊局於2013年9月推出題為《論區行賞》的首四條步行路線,包括「歷史足跡之旅」、「綠色文創之旅」、「中葡交匯之旅」及「藝文探索之旅」,將不同的觀光景點與居民生活社區連結,目的為「旅客到各區遊覽,感受澳門的風土人情」。

5.林玉鳳,《澳門︰一覺醒來在拉城》,澳門:澳門日報出版社,2013,頁48–49。

6.潘國靈,〈《激戰》及香港電影中的澳門〉,《香港影評庫》,http://www.filmcritics.org.hk/film-review/node/2015/11/08/%E3%80%8A%E6%BF%80%E6%88%B0%E3%80%8B%E5%8F%8A%E9%A6%99%E6%B8%AF%E9%9B%BB%E5%BD%B1%E4%B8%AD%E7%9A%84%E6%BE%B3%E9%96%80,2013年9月2日瀏覽。

7.吳衛鳴,〈序〉,《尋找澳門︰李超宏濠江舊影作品集》,陳浩星編,澳門:澳門民政總署轄下澳門藝術博物館,2004,頁6。

8.陳美玉,〈視覺文化與城市空間〉,《空間 — — 2016澳門劇場研討會文集》,莫兆忠編,澳門:澳門劇場文化學會,2016,頁41–49。

9.李展鵬,《隱形澳門︰被忽視的城市與文化》,新北:遠足文化,2018,頁 24–28。

10. 同上註,頁163–199。

作者︰莫兆忠

澳門出生,劇場編導、評論及活動策劃,《劇場.閱讀》季刊主編

本文原刊於《藝術觀點ACT 》76

出版機關|國立臺南藝術大學

主編|龔卓軍、蔣伯欣、孫松榮、林暉鈞、林欣怡、林巧芳、龔義昭

看不見的城市:城鄉移動中的表演
Invisible Cities: Performance Moving Between Cities and Villages
■ 客座主編 — 郭亮廷、周伶芝
■ 2018年10月出版

--

--

善忘前地
善忘前地

No responses yet